“师傅,去内蒙古京剧团!”“哎呀,不认识路啊。”
2012年9月16日,记者打车前往内蒙古京剧团,三辆出租车的司机均表示不知道内蒙古京剧团的地址。
呼和浩特市锡林郭勒北路97号,在林立的高楼中隐藏着一处院子,它样貌平平,不具特色,陈年的牌匾经过岁月的涤荡已然黯淡。快节奏的社会里,没有谁会愿意驻足多看几眼,没有谁会想到,这儿,曾经是上世纪内蒙古自治区文艺活动的聚集地。
这里是文化大院,是斯琴高娃走出的地方。
这里“藏”着内蒙古京剧团。
大隐于市
走近文化大院,“内蒙古自治区京剧团”九个大字已经被时间冲刷得退去金色的光华,在附近高楼的掩盖下,这处院子与一个普通的繁杂的老旧小区无异。
走进文化大院,就听得见“咿咿呀呀”开嗓的声音和胡琴交响,越进去越响亮。一群热爱京剧的人在这里唱念做打,眼波水袖、笑靥身法之间追寻着他们的艺术之梦。
走十几米再转个弯儿,就能看见自治区京剧团的大门,水红涂漆略微斑驳。北面是二层的办公楼,顺着剧团练习的声音走上去,楼梯狭窄阶梯距离高,一上楼的卫生间还挂着具有上世纪80年代特色的白布门帘。记者敲开了副团长刘永增的门,听这位爱京剧爱到骨子里的老人讲述着内蒙古京剧的浮浮沉沉。
自成一派
上世纪50年代,许多京剧名家从北京支边来到内蒙古自治区,组建起内蒙古京剧团,他们在深入乡村为农牧民献上精彩演出的同时,不断吸收草原文化和民族文化,自成一派。在京剧水袖的翩跹之侧,还有蒙古族舞蹈张扬着塞外的奔放。二黄的唱腔中,也融入了蒙古族长调,充满了浓浓的草原味道。使得梨园雅韵与草原文化水乳交融,京剧艺术与马头琴、皮簧与蒙古族长调完美结合,创立出一支极具民族特色的京剧派别——“蒙派京剧”。
建团初期的演出阵容由中国戏曲学校(现为中国戏曲学院)部分60届毕业生和从北京等院团抽调过来的演职员组成。为了加强演员阵容,提高演出水平,上世纪60年代,自治区政府先后将包头市京剧团、内蒙古东风京剧团合并到团里。1972年,内蒙古京剧团学员班成立,招收学员70余名。剧团成立60年里,经历多次整合充实,汇集形成如今具有极高演出水准的演出队伍,为少数民族地区发展国粹艺术做出了贡献。
1964年3月27日,内蒙古艺术剧院京剧团首次排演现代京剧《草原英雄小姐妹》。同年6月,参加了在北京举行的全国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当年这台充满浓郁民族风情的演出可谓“标新立异”,尤其是其中一组八人(后来又发展为十二人)的马舞,台上马鞭的红缨此起彼落,台下观众的心也热血沸腾。演员们受到了毛泽东、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1992年首届那达慕大会,京剧团用蒙语演唱布赫主席的诗词《青城颂》,将蒙古民族题材和艺术元素融入到京剧艺术当中。
剧团先后获得中宣部第九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第三届、第五届中国京剧艺术节二等奖,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宣传部“五个一工程”特等奖等奖项。2010年,内蒙古京剧团建团50周年庆祝大会在呼和浩特市举行。
曲高和寡
在内蒙古京剧团拿奖受赞到钵满盆满的时候,却发现一个特别现实的问题——京剧在普通百姓间的传唱度远远不够。
剧团办公楼的对面是一个可以容纳几十人的小剧场。每周都会有两三场演出。从前每场30元一个人,后来在国家支持下,免收门票。但是观看者仍然很少。
究其原因,一是信息不对称。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是伴着京戏长大的。想要听戏,却找不到地方。家住赛马场北路的范先生原籍天津,现在已经52岁,他告诉记者:“从小就喜欢《智取威虎山》,一直想找一找市区哪能听戏,但是真的不知道。”而住在文化大院的刘阿姨却说,天天听得到,有时候还觉得烦,就懒得每场都过去看了。二是受众群还略狭窄。时下的年轻人都被流行音乐占领了。偶尔有小资的年轻人会跳出嘻哈摇滚的围城,走向的却是更为鲜见的昆曲和歌剧。京剧作为国粹,站在国家的高度,却远离了民众,无法成为“民粹”。
迎难而上
面对并不乐观的局面,内蒙古京剧团采取了自己的办法。
2005年,剧团参演了我国唯一一部少数民族题材的京剧电影《草原母亲》、现代京剧《草原母亲》、交响京剧《草原母亲》三部曲。在实景拍摄中使用了电影手法,将皮簧与长调、京胡与马头琴、梨园雅韵与草原风情融汇在一起,“骑真马,唱二黄,进蒙古包杀真羊。蓝天白云做布景,拉马头琴不响锣。”突破了传统京剧舞台“开门无门,骑马无马”的程式化和虚拟化,最大限度地拉近了京剧艺术和当代观众的距离,让更多的人看到了现代蒙派京剧的希望。
另一出令人意外的佳作是《大漠昭君》,主创团队对唱腔、表演精雕细琢,使观众在领略京剧艺术的同时,还能感受到浓郁的少数民族风情。不同于《汉宫秋》等描写王昭君的传统剧目,《大漠昭君》并没有选择昭君出塞这一千古演绎的传奇,而是另辟蹊径,展现了王昭君出塞20年后,在面临大单于过世、两位王子争夺单于王位、大臣阴谋篡位等危机时所显示出的成熟与智慧,塑造了一个崭新的王昭君形象。此故事虽不见于正传野史中,却真实地反映出民众对民族和睦、社会和谐的期望。《大漠昭君》将王昭君这一人物形象重新定位,由出塞时的哀怨女子转为影响匈奴政坛的巾帼英雄,塑造了一个更丰满、真实的昭君形象。
调整改良
对于曾经被批判的“京剧唱成京歌”,失了精气神儿,刘副团长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说,“艺术的熏染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太多时候我们都会因为不了解而错过美好的事物。京歌与传统京剧相比,固然是少了‘手眼身法步’,但是朗朗上口容易普及。当大街小巷播放一首京歌就在年轻人的潜意识里埋下了京剧的种子。一旦有机会再去接触更复杂的京剧,观众会觉得这是不陌生的,这是潜意识里熟悉的。这就是种子发芽了。”京剧是百年前文化的产物,与快节奏的现代社会离得还远,京剧需要改良,让观众喜欢。观众是明眼人,观众的耳根子最灵。舞台上卖力的表现,唱念上入情入味的表演,加上迎合新时代观众审美习惯的调整改良,这才是按住老戏迷、拉住年轻人的灵药。
传承希望
艺术要在年轻人中普及,就要走到年轻人中间去。2011年的时候,“高雅艺术进校园——内蒙古京剧团专场演出”在内蒙古各大高校音乐厅鸣锣开场。家喻户晓的京剧名段、艺术家优美的唱腔、精湛的演技深深吸引着青少年的眼球。年轻人置身其中,无不被强烈的艺术氛围吸引。更有幸运儿,有机会穿上戏服,涂上油彩,置身其中感受艺术的魅力。
刘永增告诉记者:“孩子们有时候不是不喜欢,更多的是不了解。以前京剧化妆不许看,现在我们一路透明,甚至于给孩子们一起穿上戏服,画上脸谱,一起摆弄身段。他们就了解了,更喜欢了。”
借着“高雅艺术进校园”的东风,内蒙古自治区京剧团还开办了少儿班。“京剧艺术需要传承,我们老了,希望在下一代。”刘永增意味深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