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3月,中国京剧院的《白毛女》刚在北京公演,大连京剧团便派曹艺斌和副团长 李和春进京看戏,原打算看唱戏,找着剧本回来自己排。戏看了一半,曹艺斌改主意了, 杨白劳一死,他直奔后台,找到还没洗脸,正在喝茶休息的李少春,直截了当让李少春给 他说说杨白劳。曹、李两家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李少春对比他大八岁的老大哥从来都 很尊敬。曹艺斌从大连来了,张了嘴,什么都没的说,约定第二天到家里说戏。曹艺斌问了一句“明儿晚上还有戏,你白天不休息?”李少春答“您大老远的来了,我还休息什么?明儿您早点去,晌午我也不睡了”。
外交部街1号李宅,曹艺斌和李少春一边喝着绍兴花雕,吃着侯玉兰从馆子里买的菜,一边说着《白毛女》的杨白劳。该“走”出来的地方李少春都“走”了出来,曹艺斌不时也离席“走”给李少春看。快到上剧场的时候了,李少春对曹艺斌说:“大哥,我说的差不多了,该您说了。”曹艺斌问李少春“今儿是你给我说戏,你叫我说什么?”李少春诚心实意:“戏您看了,这点东西我也都说了,什么地方不合适,您也给我说说。”曹艺斌哈哈大笑:“什么地方不合适?什么地方都合适。我五体投地,没的说。今儿怎么学的,回去怎么演,李少春亲授”。
不到一个月,大连京剧团《白毛女》公演,曹艺斌的杨白劳赢得一片赞扬声,舆论界认为他的表演既是京剧的,又是生活的。二十多年后,给曹先生记录整理回忆录时,我问他“李先生一共给您说了几次”?曹答“什么几次?一次就够可以了,还想叫人家说几次”?我又问:“您演的杨白劳有没有自己的创造、发挥?”曹接答:“少春这个活儿已经演到家了。我还创造、发挥什么?”我还问“那就是您演的和李少春完全一样了?”先生有点不耐烦了,说:“台上唱戏。谁和谁能完全一样?我没少春的嗓儿,有的腔儿我改了,还有按手印的时候。我使了点麒派的东西,咱是在大连唱,不是在北京”。
同年,天津京剧团到大连演出时,看了《白毛女》,马上要学。厉慧良找到曹艺斌,也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厉比曹小十二岁,更不客气,张嘴就来“大哥,杨白劳派了我,您给我说说”。曹艺斌实话实说“我捋少春的叶子,要学,你上北京找他去”。厉慧良抓住不放:“那哪来得及啊,我们在大连一边演出,一边排《白毛女》。我就捋您的叶子罢”。用曹先生的话说:他“惹不起厉慧良, 只好照李少春的方子抓药。也是在家里吃着喝着把戏说了。
彩排那天,曹艺斌在观众席中等着看戏。一个年轻人过来说:“曹先生,厉团长在后台请您有点事”,曹进了后台,厉站起来迎接。曹艺斌问他“你不紧着扮戏,叫我来干什么”?厉慧良理直气壮的说:“就是请您来给我扮戏啊”。 曹艺斌啼笑皆非:“你怎么连扮戏都不会了”?厉慧良也笑了“这不是现代戏麽,头一回您先给我扮,再演我就照着扮相了”。
曹先生讲完这些有趣的细节后,我问他:“厉的杨白劳演得到底怎么样”? 曹先生说“就凭他那个聪明劲儿,什么戏也错不了,别说我还给他说了,就是不说,他看两遍也能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