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坂坡》张大军饰赵云。
本周末宏济大舞台上演京剧经典剧目《长坂坡·汉津口》,主演为大连京剧院张大军老师,功力深厚的大武生,前饰赵云后饰关羽,精彩值得期待。
《长坂坡·汉津口》这出戏,源远流长,历经几代京剧人精心打磨,看点极多,若是在行的京剧人,估计每个动作都能讲出一番门道来。今天咱们单聊聊其中的“抓帔”:赵云在乱军中找到中箭受伤的糜夫人,糜夫人为免赵云负累,将阿斗交给赵云,自己投井而死。《三国演义》原著中,赵云对糜夫人的投井并未有太大反应,但是京剧中为塑造子龙将军的忠勇形象,为他编排了一段“抓帔”的好戏。
最早版本的“抓帔”,是糜夫人披帔上场,平地跳井,赵云救之不及,只抓下帔来,随即跪倒开唱,拜祭主母。京剧大师王瑶卿与杨小楼合演此戏时,感觉糜夫人一出场就披着帔不合情理,于是下了番功夫,改成糜夫人穿帔上场,递阿斗时暗自解开衣结,登上井台向前跳出,赵云抓下帔来,走反蹦子接跪蹉,然后开唱。
这样的修改,添多了俏头也增强了剧力,非常受观众欢迎,当然对演员也是考验:糜夫人穿帔的时候,须穿得松一点,位置靠后一点,使帔与里面的褶子略有分离,才能一把将帔抓下来而不是连里面的褶子一起扯住;但是这样穿法极易衣衫不整,“跑箭”时要跑得整齐好看,就看功力了。赵云的指力也是功夫,据说杨小楼在这一抓中用上道家内功,如龙吸水,一抓一个准,梅兰芳形容说“五根手指像小铁棒一样落在我背上……”这里头还有一个配合的问题:须在糜夫人起范儿要跳的一刹那抓,抓早了变成强剥糜夫人衣服,抓重了变成推糜夫人下井,若是抓晚了抓轻了,或是糜夫人的身段没摆顺溜,一把抓不下来,还得糜夫人自己脱下来,就更不成话。王瑶卿、梅兰芳和杨小楼合演此戏都有极佳配合,每次必得爆彩。
武生名家厉慧良先生继承这出戏的时候,做了些改动,赵云抓到帔后不走反蹦子走倒扎虎,就是戴着一身硬靠从井台上一个后空翻翻下来,舞台表现更加火爆,以后各家武生的《长坂坡》大都这么演。日前马少良先生来连为大连京剧院年轻武生杨程、赵月传授《长坂坡·汉津口》,用的就是这个路子。当然这个演法不能先接阿斗,得把他留地上,不然一个跟头压死了……厉先生到了晚年,对这段戏又有修改:先接阿斗,然后抓帔,抓到后将帔甩向空中,翻身接住跪倒,动作一气呵成,虽不火爆,但是大方稳健,是另一样的美感。张大军老师的《长坂坡》是厉慧良先生亲授,“抓帔”用的就是后者的路子。
同一个细节,不同的演法,里面都浸透着京剧人对事业的精益求精和刻苦钻研。“抓帔”还另有两个比较著名的路子,一个是李少春先生的,他的《长坂坡》宗杨派,学自丁永利先生,丁先生严禁“抓帔”走倒扎虎,他便自己编排了一个走单提跪腿落地的动作,难度高,效果好,同样大受欢迎。而尚和玉老先生的路子呢,就是根本不抓帔。尚先生认为这个动作不合君臣之礼,再说了,以赵云的本事,只要能触到糜夫人,怎么可能只抓着帔呢?一把就连人扯住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