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学习和排练
我演的《贵妃醉酒》是由我师父梅葆玖先生亲授的,不过说实话,师父只说了前半出,后半出我是按师父1982年在日本演出的录像自学的。只不过在上海演出的时候,师父给我把场,觉得还看得过去。这次赴美,既然是“纪念京剧艺术大师梅兰芳赴美八十周年”,既然受邀的唯一一名梅派第三代传人,自然不能只跟录像自学。八月中旬,趁师父来上海修养,我和老人家提出想请师父再把第二场《贵妃醉酒》给我好好说说,师父欣然应允。学戏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八号,地点就在上海京剧院中间的小排练厅。
那天上京二团在排《杨门女将》,所以学戏录像有一段武戏的锣鼓声,可师父很静,很细致。我的学习过程仍然照旧,由我先连念锣鼓带作身段,给师父演一遍。再由师父连示范带讲解给我说二遍,遇到我不太明白的地方,他在掰开了揉碎了给我细讲,老人家很会说戏,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启发式的教学方法,二场醉酒所有的身段都有准谱和明确的潜台词。然后我勒上凤冠再给他演一遍,遇到不对的地方,师父随时叫停,再做示范。第三遍,他再把我重点要注意的地方给我示范一遍。老人家毕竟七十八岁高龄,又是大伏天,可他说起戏来仍旧一丝不苟,卧鱼的角度,脚抬得高低,眼睛看几盆花,手伸出去的角度,收回来离鼻子的距离,起范时哪个脚在前,用腰的节奏,下腰的高低和角度,直到下场的醉步、推磨时的位置……都有讲究。更别提哪个音符走哪步,翻哪个袖子怎么翻,全是有规矩的。路子对了还得有范儿,每个动作的潜台词都是固定的……我事先已做足功课,仍有茅塞顿开的感觉,我贪婪的学着,就像块海绵,拼命地吸取梅派艺术的精华……临别时师父再三嘱咐我“贵、美、醉”是把握这个杨玉环人物的要领,“横平竖直”是所有身段的总纲,“中正平和”是梅派艺术的文化内核,“没有特点”是梅派艺术最大的特点。而“舞台安全”是体现上述一切思想的底线。
正因为师父的严格要求,到纽约后和乐队、助演一拍即合。在纽约的排练包括一次合乐、一次坐唱、二次说排、一次过排、二次带装响排,一次带妆彩排,和演出前最后一次带装走台响排。可能是我参加过的演出中排练最多的一次。听说“雁荡山”和“钟馗嫁妹”从七月初就开始每周排练了。所有演职人员中,除我之外,在美国都有另一份固定职业,每周的一次排练,五十多名演职人员都是利用休息时间从不同的地方赶来,最远的要开五小时车从华盛顿赶过来。排练地点在纽约法拉盛一个教会礼堂,每周一从下午四点排到晚上十点。演出前半月所有排练都要求穿服装,用舞台道具,服装、道具、台毯、高台、垫子、城墙每次都由专人从仓库运来,排完再运回去。而搬运工本人,在剧中都有任务。在美国,人工费是很贵的,大伙虽然累,但为了整场演出,每个人都以最佳状态去工作。目的,就是在美国第一舞台上展示第一流的中国京剧剧目。我个人认为,《雁荡山》的难度是最高的,需要的人多,跟头的花样多,群跟头需要大伙的整体配合:九毛、三砍四砸、翻城墙等等我看看都怕,排练的时候不是有人掉家伙,就是有人撞车,甚至发生踩踏事故,一会功夫腰箍护腕满台都是,我为自己担心,我也为《雁荡山》担心,雁荡山开锣要是砸了,我的醉酒也没法唱了。自己的凤冠要是掉了,用师父的话说那可没节骨眼了!所以我请我的化妆师另外请了一位北京京剧院的武花脸演员给我带凤冠,每次带我都请他收紧、收紧、再收紧。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第一次带装响排,我平时用的水纱拦腰被勒断了,就在那天,我刚从上海带去,新串上的凤冠绳子拦腰被勒断了。想想后怕呀:万一在台上凤冠绳子断了,我在美国就真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