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历来被誉为中国的国粹,其博大精深,起源自我们优秀的传统文化;其源远流长,植根于华夏民族的深深沃土。从“徽班晋京”至今,历经200多年的传承和发展,通过七八代艺人的艰苦努力和执著追求,如今的京剧艺术更呈现出新作频出、繁花似锦的盛景。
而刚刚闭幕的第六届中国京剧艺术节则是这一盛景的集中展示:全国各地、中直以及海外26个院团、6000余名艺术家、演职人员携27台参评剧目、8台祝贺剧目共赴盛会,在荆楚大地,西皮、二黄的“故乡”,两周之内演出达64场,观众超7万人次,其艺术呈现、剧目创作、演出场次、参与人数、社会关注度,均创下历史之最。同时,也掀起了一个观看京剧演出、探讨京剧发展、关心京剧未来、弘扬京剧文化的热潮。
【历史题材创新思维 外国名著被搬上京剧舞台】
湖北省京剧院有一出精心打磨的大戏《建安轶事》参赛。开场,即是南匈奴漫天的风雪,蔡文姬一领水蓝胡服,策马扬鞭,踏上返乡之路。领命曹操,蔡文姬本该潜心续写先父蔡邕未竟的《后汉记》,但12年的南匈奴生涯已让她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不舍旧园,悲怀难遣。曹操夫妇好意撮合蔡文姬与小其12岁的中郎将董祀,二人却不犯秋毫,只以姐弟相称。婚后,重会上京进贡的前夫匈奴左贤王和爱子阿迪,蔡文姬生出追随之意,却被告知后路已断,左贤王已纳了曹操新指的中原王妃。“悲莫悲兮悲莫悲,不知乡关何处兮,不知魂魄之所归。身还中原兮难舍大漠北,一把浊泪兮胡汉两地挥。”文姬的胡笳低吟,实则重似千金。蔡文姬心力交瘁,却在不经意中与董祀渐生情愫。孰料,董祀却因违反禁酒令被判斩刑。为救夫君,蔡文姬蓬头跣足、风雪夜奔,赴曹府求情,助夫君死里逃生。从此,蔡、董情意两心知,《后汉书》成书,仙侣同奏宫商,隐居终南山中。武汉大学京剧通识课教师易栋认为,该剧制作精良,颇具华彩。演绎蔡文姬回归汉朝之后的生活、情感际遇,另辟蹊径,情节跌宕,细腻隽永。全剧构思巧妙,体现了新颖的历史题材剧创作思维,融注着传奇意趣和女性意识观照。舞台艺术总体上显得圆整、典雅。演员功底扎实,注重体悟和传达人物的性格、心迹,唱做精彩,气韵生动。诸多唱腔动听传情,大段“二黄”与“反二黄”悲凄感人。以京剧老生行当演曹操,可以说是一可贵的创新亮点。
蔡文姬,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在身后近两千年内被不断书写。上世纪五十年代由郭沫若先生执笔创作的话剧《蔡文姬》,似乎奠定了她的格调与形象,至今仍在话剧舞台演出;而京剧程派艺术的代表作《文姬归汉》也是传唱不衰,代有传人。这次由湖北省京剧院年轻的张派青衣万晓慧饰演的蔡文姬,则把清丽不朽的蔡文姬身影背后的故事演绎了出来,多数人视其为流离的浪子、和平的使者,却有意无意忽视了文姬回汉之后的故事。《建安轶事》的故事,正发生在少人问津的“后归汉时代”。
“海派京剧”历来在中国戏剧舞台上以敢于出新、善于出彩著称,此次艺术节上上海京剧院就把法国大作家雨果的名著《巴黎圣母院》改编成《情殇钟楼》,雨果笔下热情奔放的吉卜赛女子,走上了京剧舞台,用西皮二黄再现一段钟楼情缘。本土化的故事和味道浓郁的唱腔让观众几乎忘记了这是个“拿来”的故事,跟随主人公一道经历了悲欢离合。从小说到京剧,《情殇钟楼》对原著进行了大刀阔斧地修改,让故事不仅更加集中,也更加本土化。故事的发生地变成了中国的宁远城,高大的教堂变成宗教的家庙,美丽活泼的吉卜赛女郎艾丝美拉达变成了西域流浪女艾丽娅,敲钟人卡西莫多变成了“丑奴”。变化虽多,却并未损耗人物鲜明的个性。史依弘扮演的艾丽娅美丽依旧,奔放如昔,开场时她轻敲小鼓,行动中既有武旦的身段,也有斗牛舞的热情,鲜艳的裙角飞扬起美丽的弧线,眼角眉梢都掩饰不住浓浓的异域风情,而当她开口,婉转清丽的唱腔让观众的心都回到了肚子里,他们由衷地感叹:“还是京剧的味儿!”
【新戏将现代意识融入传统故事 新人用全新演绎发扬艺术传统】
天津市的两家国家级重点京剧院团——天津京剧院与市青年京剧团则给本届京剧艺术节带来了最多的亮点。《无旨钦差》是天津市青年京剧团为参评此次京剧节而精心打造的一部武丑应工的新戏,梅花奖得主、国家一级演员石晓亮饰演主角安德海,二度梅花奖得主、国家一级演员孟广禄饰演丁葆祯,梅花奖得主、国家一级演员张艳玲饰演慈禧,梅花奖今年的最新得主、国家一级演员闫巍饰演荷姑。四朵“梅花”同时绽放于一台,惊艳全场。这是一出突破传统、大胆创新的新戏,演出自始至终获得了观众的普遍好评。《无旨钦差》,由著名剧作家梁波根据清末太监安德海的一段故事改编,剧中渗透的人生哲理依然敲击着现代观众们的心房。该剧主要讲述的是:同治八年(1869年)秋,慈禧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安德海利用宫中为小皇帝筹办大婚的机会,竭力挑拨慈禧与恭亲王奕■间的矛盾,并趁机请求到苏州置办龙衣织料,以实现其邀宠争势、捞取钱财、江南一游之夙愿。在得到慈禧的谕旨允许后,安德海不顾亲人劝阻,倚仗慈禧宠嬖,乘着太平龙舟,打着“钦差”旗号,一路上声势煊赫,僭越敛财。不料,途经山东境内,却被二品巡抚丁葆祯羁押。安德海恃宠骄横,丁葆祯密请圣旨。慈禧本想设法解救曾为她竭尽忠心的安德海,但面对皇上与东宫的深究以及诸多大臣的强烈弹劾,只得忍痛将其处死。昔日显赫一时的安德海临刑前面对母亲和襁褓中的养子,含泪倾吐了深沉的悔悟和发自内心的救赎:“得势时莫轻狂,恪守规制,失势时休自弃,莫馁莫卑。善待人,不是非,宽和处世,人世间平实坦荡走一回。”
在《无旨钦差》中,石晓亮充分利用了丑角 “跳进跳出”的优势,用反串展示了生、旦、净等行当的技巧,这对丑角演员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不仅如此,整部戏中有大段的数板儿念白以及二十多个唱段,还加入了多场武戏,其编排达到了丑角的极限。观众的反响强烈,他们不时称赞演员们演出了人物性格,叫好声不断。
而由该团出演的另一出改编的传统京剧《刘兰芝》,同样获得京剧界的青睐。该剧作为第六届中国京剧艺术节祝贺剧目,也是天津市青年京剧团在本届京剧节上亮相的第二出剧目。《刘兰芝》改编自《孔雀东南飞》,由张君秋大师改编并主演,只因戏太散、太温,后半场又缺乏主演唱段,因而未能广泛流传。李瑞环同志亲自执笔,几易其稿,特别是在最后加上了大段的唱段,使剧情更加完整、合理,主题得到了升华。整部戏剧情紧凑,起承转合流畅自然,剧情发展层层推进,矛盾冲突逐渐加剧,最后二人双双投河殉情,表现了刘、焦追求幸福和自由,反对封建礼教誓死不屈的性格,对封建礼教发出了的无声反抗和控诉,把主人公刘兰芝为人贤惠、善良,对爱情坚贞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物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使全剧达到高潮,观众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从而加强了悲剧艺术的感染力。主演汇集了天津市青年京剧团各行当的顶尖艺术人才,剧中刘兰芝的扮演者赵秀君是京剧大师张君秋的亲传弟子,她嗓音宽亮、音质优美,扮相端庄秀丽,台风高雅。她把剧中刘兰芝这一人物形象演绎得栩栩如生,感人至深,催人泪下。
天津京剧院携新编京剧《香莲案》参加第六届中国京剧艺术节,连续两天在武汉京韵大舞台演出。此剧给古老的故事做出了全新的演绎,充满传统风韵而又新颖的舞台呈现,融入了现代意识而不失传统京剧的魅力,由一台菊坛新锐奉献给江城观众别样的艺术享受。
《香莲案》新的突破,是重新刻画了秦香莲、陈世美、公主、包拯等人的艺术形象与心理活动。体现了编导们更注重故事逻辑的照应以及人物内心矛盾如何丰满呈现出来的良苦用心。新剧增加了陈世美中榜后给家人写信和招赘的情节以及微服夜访秦香莲,夫妻直面情感冲突,突出了秦香莲坚忍、自尊的女性形象。
该剧一个新的看点是,塑造了京剧舞台上第一个程派“秦香莲”,体现了程派幽咽婉转、外柔内刚的艺术风格,发挥了程派擅演悲剧的艺术优长。在剧中通过程派声腔、身段和水袖等艺术手段,生动而深刻地表现了秦香莲从寻夫到与之彻底决裂的曲折历程,唱出扣人心弦的咏叹,形成了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香莲案》坚持京剧本体特征,充分发挥京剧的艺术手段,为演员表演留出了空间。典型环境都是由演员的演唱和身段动作来表现的,通过演员的表演传达给观众。如行路、追杀两场,都是通过京剧传统的并有新的丰富和创造的程式化动作,来表现路途的艰险和情势的凶险。同时,以传统与时代相结合的舞台风貌,浑厚的音乐配器、渲染气氛的背景灯光,音乐与伴奏,给人带来丰富的视觉体验。再如,秦香莲的首次出场,由陈世美得中状元后抚摸寒衣、思念老小引起,舞台灯光全暗,一袭素衣、针黹忙碌的秦香莲在一束射灯下出现,俨然一幅陈逸飞中国古典风格的女子人物画;韩琪自刎、香莲率子女与张三阳拜别时,烘托的音乐是一段板胡独奏,呜咽声声,敲人心痛。此剧追求的是一出“京味儿”浓厚并富有新意的京剧。
该剧云集了当前国内京剧创作的强大阵容:由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世济担任艺术顾问,著名戏剧理论家、作家刘连群任编剧,特邀山东京剧院资深导演白云明执导,著名京剧唱腔设计续正泰担任唱腔设计,著名作曲李凤阁任音乐设计。天津京剧院三位全国青年京剧电视大赛金奖得主、青研班研究生吕洋、凌珂、王嘉庆分饰秦香莲、陈世美、包拯。乐队由天津京剧院实验团师出名门的年轻乐师担纲。
【植根民族沃土艺术魅力日增 新生代票友热捧爱好者日众】
第六届中国京剧艺术节开幕第二天上午,艺术节的各项群众文化活动在湖北省美术馆拉开帷幕。票友陈女士平时喜欢唱戏,但从没体验过京剧化装。这次得知有此机会,特地赶来体验:“很喜欢京剧,越学越觉得很有韵味,但从来没有化过京剧装,京剧脸谱我觉得非常美。平时也没有机会化装,就是唱一唱啊,没有这么很郑重地来化装的。所以这次很高兴,我们早早就跑过来了。”戏曲演员张慧兰为陈女士精心上装,大约一小时后,一张青衣脸谱完成,陈女士忙着张罗:“快给我照张相吧。”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武汉市的大小票房都举办了票友联谊活动,尤以黄鹤戏楼票友数量最多。山东、河南、江西、河北等地的票友们结伴来到江城,切磋技艺的同时,更是不忘唱上一段过过瘾;还有几十位喜欢中国京剧艺术的来自英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国家的“洋票友”游客们也加入其中,让人感受到传统艺术的巨大吸引力。
很多人以为,如今的80后90后对西方的文化更感兴趣,对流行文化更乐于接受。但第六届中国京剧节期间,不少大学生票友的出现,不得不让人改变看法。
一曲梅派经典《凤还巢》选段,让票友演唱会达到高潮。演唱者是华中科技大学大三学生洪峰。他初三接触京剧,大学开始学习京剧,在和京剧为伴的时光里,洪峰更加感受到了生活的多姿多彩:“京剧使我的生活陡然间绚丽多彩了,并让我自己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对中国的传统艺术有了更多的了解和认识,这对增强自己的文化素养肯定是有帮助的。”
常皓亮也是一位90后,今年刚从大学毕业,现在广州工作。从小就喜爱京剧的他,为了到现场看戏,专程从广州赶来武汉。他对记者说:“电视上看很多东西也看得到,但是一定要来剧场,因为那个氛围,那个叫好声是电视上感受不到的。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这个。我还希望更多像我一样的年轻人,也来看一下京剧,了解一下,并不是要往里钻,只要喜欢,同样能提升自己的艺术欣赏品位,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