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之年的高锡禄老先生仍然没放下热爱的京剧,依然在尽最大努力为京剧吆喝。记者王晓峰摄
“身在胧朦睡,怀揣社稷忧。”这句《黄金台》的戏词,至今仍深刻高锡禄脑海中。这出戏,是他的开蒙戏。七十二岁的高锡禄,京剧奚派传人、国家一级演员、济南的京剧名角,从9岁拜师入行,至今已六十余年。对戏讲究的他将京剧当成学问研究,从未停止前进的脚步。
15岁成剧团主力
纬三路上有一处不起眼的琴行,琴行内不时传出京胡绵长的韵律。推门而入,一位老人正坐桌前,白色短袖、卡其色的长裤、大框眼镜、手盘核桃……这位儒雅、谦和的七十二岁守店老人就是京剧奚派传人、国家一级演员、济南京剧名角高锡禄。
高锡禄幼时生活在章丘的一户大户人家,祖辈有时会请戏班子来唱戏,那时起便对京剧情有独钟。1957年的一天,不满9岁的高锡禄正在院中翻跟斗,正巧碰见来找二姑的欧阳中石。彼时二十出头的欧阳中石已是京剧奚派创始人奚啸伯先生的弟子,对京剧颇有建树。
“师父见我比较活泼、喜欢京剧、嗓子也很好,便看上我,收我为徒了。”高锡禄回忆。“师父收我为徒后,便在家中停留了几日,为我讲戏,包括故事背景、人物关系与性格等。”
《黄金台》是师父教的第一出戏,师父用俊美小楷写下的戏词成为高锡禄初入行时最好的回忆。“就算是今日,我依然对每一句戏词、身段、表情都很清楚。”高锡禄说。
11岁那年,高锡禄已经能完整唱出《黄金台》《空城计》两出戏了。凭借在同年龄段中无可比拟的京剧天赋和优势,高锡禄考入了济南市京剧团,并因《空城计》中的“小诸葛亮”小有名气。“当时个头小,诸葛亮上城台弹琴的时候,我还需要在凳子上再加个小马扎。”高锡禄说,当时的“小诸葛亮”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剧团为了培养高锡禄将他送去济南艺术学校学习。
在济南艺术学校的时间内,高锡禄打下了坚实的京剧基础,如甩水袖、毯子功等。提及练功,高锡路可没少受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那时比较难,吃不饱。我们还是要一如既往地每天练功,踱步、甩袖、甩发,饿得撑不住便到边上蹲一会,勒下腰带”,高锡禄说。
对于高锡禄来说,每一个京剧老师对他的影响都十分深厚。奚啸伯、欧阳中石传授给他的不仅是京剧的声腔,还让他体会到京剧人应有的文化底蕴。而韩少山更多的是传授给他基础功法。
“入校后,每天跟同学一起学习,但下课后经常会被韩少山老师留下。”高锡禄说,当时他认为这是老师在找“麻烦”。不过正是这一次次的课后“麻烦”成了高锡禄学习京剧的“小灶”。“韩少山老师为我讲京剧细致到一个眼神落在哪、水袖甩到哪都会手把手教。”
在这样的努力下,15岁的高锡禄便可以与成人演员同台了。慢慢地,高锡禄成了剧团的主力演员。
博采众长学京剧
在高锡禄的京剧艺术生涯中,他曾经和很多大牌京剧演员合作,如钱浩梁、翟萍、夏慧华等人;也曾到中国各地演出,上演了无数京剧奚派经典剧目。
1963年高锡禄在临清演唱京剧名剧《文昭关》,扮演其中的伍子胥,演唱行云流水、颇有特色,曾创下连唱一礼拜、场场满客的佳话。上世纪90年代,高锡禄曾经与著名京剧大师张君秋先生的弟子、国家一级演员翟萍一起到宁津剧院演出《大保国·探皇陵·二进宫》,在高锡禄的“杨波”、翟萍的“李艳妃”的相互配合下,演绎得妙趣横生。仅这一出戏,全场便有十余次掌声,高锡禄的表演引来的叫好声更是有五次之多。
当时的观众看戏是十分非常“挑剔”的,高锡禄回忆,比如烟台的观众晚上会提着汽灯去看京剧,将汽灯放在舞台边。如果台上的演员演得不好,观众会提灯就走或者站起来把灯熄灭。这些压力,也是高锡禄不断追求京剧艺术的动力。
“奚派的艺术有书卷气、人文气、雅气、大气的特点。”高锡禄对奚派艺术这样总结。书卷气、人文气实际上是指奚派艺术所具有的文化底蕴,这种文化素养让演员通过唱词、念白、身段各方面表现更加深刻地表现人物,让他具有一种气场。用高锡禄的话来说,“演员站上台就能看出不是凡夫俗子”。
其次,京剧奚派的最大的特色便是对字的处理,以字行腔、以情行腔。“奚先生的演唱被称为洞箫之美,后来我研究这美究竟是来自何处?”高锡禄说,奚派艺术博采众长,将马派的潇洒飘逸、谭派的刚劲浑厚等掰开揉碎再重组,加之自身嗓音特色,使得奚派声腔清新别致、清雅俊美。
在传承奚派艺术的同时,高锡禄也曾吸纳其他流派技法。在京剧团表演期间,高锡禄参加了第一期麒麟派艺术进修班,在半年进修时间内,高锡禄对于人物状态的把握有了提升,不仅具有传统京剧的规范,同时让塑造的人物具有更多的灵气。甚至开始“跨界学习”,只是为了在京剧学习上有所帮助。上世纪80年代,高锡禄做了《水浒少侠》的副导演,并饰演一个小角色;在《戚继光》中做服装顾问,饰演袁太监。
这次影视尝试后,高锡禄对“如何拉近京剧与观众距离”这一问题有了初步认识,对于戏词中不易于观众理解的字词做了适当变化,让京剧的唱念更加明了。
尽最大努力为京剧吆喝
观众对京剧的印象是:讲究,无论是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还是打击乐、道具、服饰各个方面都十分讲究。高锡禄,便是这样一个对京剧十分讲究的人。
高锡禄曾担任剧院艺术委员会主任,主抓艺术生产,在新编戏《少奶奶的扇子》《重审诗扇》等多个剧目为各个行当设计唱腔,新编戏《邓恩铭》的成形也吸收了不少高锡禄的建议。
高锡禄还曾被山东大学邀请到校讲课,被聘为济南大学客座教授。有意思的是,高锡禄授课人群绝大多数是留学生。他对留学生讲戏,从中国文化、京剧艺术,再到剧目背景内容、基本功等,在课上还会做虚拟化、时空转换表演,其中夹杂幽默、有趣,让很多学生都喜爱上了京剧。
此外,高锡禄还收了好几个练习京胡的学生,其中有干部也有农民。在高锡禄的眼中,只要真正喜欢这门艺术,就愿意倾囊相授。
如今,古稀之年的高锡禄老先生依然没有放下热爱的京剧、京胡,在琴行内时不时地拉上一曲。
但不可否认,现今的京剧发展并不算好,经典剧目被反复搬上舞台。“一方面,现在的部分京剧人缺少一种对京剧艺术的坚持和探索心。”高锡禄说。对艺术追求的“懒惰”,让真正的京剧精髓无法得到完全的传承、让观众无法领会到京剧最核心的美,这是高锡禄所忧心的。
在高锡禄看来,京剧是将历史与文化高度综合的艺术门类。“京剧演出的剧目范围非常广泛,上到女娲补天的上古传说,下至当代。京剧也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可以编一些适合儿童看的京剧,如《刻舟求剑》《曹冲称象》《司马光砸缸》等小故事,让孩子们也能更好地了解京剧。”“京剧发展要顺其自然,但我们这些老一派京剧人愿意尽最大努力为京剧吆喝、为京剧抬轿子、为京剧吹喇叭。”高锡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