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书画、鉴定、收藏、诗文、音韵学诸多方面,皆卓有成就的张伯驹,虽为河南项城人,但自小在天津长大,尔后又常年出入京、津之间。同时,他又是一位京剧名票,攻老生,曾与许多名角、名票同台献艺,如余叔岩、杨小楼、尚小云、袁寒云等。关于他的看戏、演戏、学戏的美好印象及心得体会,见于他所著的《红毹纪梦诗注》一书,由吴祖光、欧阳中石各作《序一》《序二》,此书由七言绝句加上随笔式的注解组合而成,具有很高的艺术性及文史价值,1978年由香港中华书局初版出书,8年后再由北京宝文堂重版。书中涉及不少天津的京剧名角、名票,读之如历其境。
天津最早的京剧名角,应推“孙派”开创者孙菊仙(1841-1931),享年90岁。“程长庚三弟子:汪桂芬、谭鑫培、孙菊仙。孙声如洪钟,一句唱后,欲落梁尘。孙天津人,是以天津好戏剧者皆以‘老乡亲’称之。”张伯驹在注解前,有诗云:“洪钟韵响落梁尘,三派程门一继人,七十二沽新弟子,无人不道老乡亲。”
孙菊仙之所以被称为“老乡亲”,亦有一个故事可谈。孙去烟台演戏,因未去向当地人多势众的票友帮拜客送礼,首演《空城计》,台下无一叫好声,心甚不平。他在唱“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一句时,改为“我面前只可惜对牛弹琴”,于是台下喧哗,高呼其停演并令在台上磕头赔礼。看戏者中,还有许多在此地经商的天津戏迷,“乃起而抗言,谓孙改唱戏词,故为非礼,但孙为天津人,是我们老乡亲,而票房对其演戏,自始至终,无一好声,就是藐视我们天津人。可于明日找一个地方说理,武打文打,概所不计”。结果是由第三方调停,握手言欢,次日重演《空城计》,叫好声不绝于口。“此后孙演戏,即将孙菊仙名易为‘老乡亲’。”
在江上行所著的《六十年京剧见闻》一书中,设有专文《听罗亮生谈孙菊仙》。“辛亥鼎革后,他曾较长时期在(上海)丹桂第一台演出,对他的戏就看得更多了。其中以《朱砂痣》《逍遥津》《三娘教子》看的次数最多,这三出也是他当时最叫座的戏。尤以《逍遥津》的唱功无与伦比。”同时,“饰演诸葛亮的戏很多,如《七星灯》《雍凉关》《骂王朗》《天水关》《柴桑口》都很出名”。1930年,迫近90岁的孙菊仙,“最后一次在上海舞台(即今劳动剧场址)登台。虽是短期,却接连演出了《逍遥津》《朱砂痣》《浣纱计》《七星灯》等不同剧目”。可见他艺术生命的悠长。
孙菊仙,原系武秀才,因有战功获三品衔。业余酷好京剧,是公认的名票,以后才下海为专业演员。
郑逸梅在《孙菊仙和汪桂芬》一文中,称孙“急公好义,有慈善事业,必率先尽力,且好文学,喜与文人交友,对伶界中有不识字者,总劝其需好好学习。孙认为演戏必须要有文化,不识字者,则无演戏的资格”。他为人谦和有礼,热心提携年青人;与各界人士广结善缘,满载誉声。两江总督端方,与孙菊仙甚为知己,最欣赏孙之《搜孤救孤》一剧,孙饰公孙杵臼,汪笑侬扮程婴。端方对他们从不以一般戏子视之,而以国士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