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21日三庆园剧场麒麟剧社京剧专场《二本狸猫换太子》

        旧历六月，中伏大暑，天时溽热。礼拜日晚，往三庆听麒麟剧社本戏“换太子”。今剧社票券全藉“大麦”出售，一众拥趸时兴抢购。予厕身于间，购得周末两日，上下两本。奈受家中小儿缠裹，止得观演二本。演前游走前门，远望正阳门及箭楼，过新建“五牌楼”，路西仍有“月盛斋”门市部，东有“大北（照相馆）”新店，冷气凉爽。先有“杂耍”艺人于地下一层设场，什样杂耍，说书场子，游时见“告白条儿”贴在门首，“暂停营业”。“大栅栏”改造未完，路南商铺竟有关闭，“三庆园”隔壁商业单位萧落，夹层小吃城早已空旷，“官茅房”俱关闭耳。

        溯及丙申年中元（二〇一六年八月十八），相声阀为义子干殿下陶阳氏起“麒麟社”，亲率打炮，演换太子、左连城，再而剧社演八宝公主、战潼台、斩经堂、火烧连营等，多南派戏路。丁酉年冬时（二〇一七年十一月），剧社复演，陶氏嗓音见好，以其挑梁，未央宫，赵麟童风格、南派根底；二场演龙凤呈祥，乔玄跑宫、佛殿联弹、赵云闯宫、别宫联弹。十二月演探母回令，陶阳、书桐轮唱四郎，夏君串演公主，并烦老伶马玉琪辈。岁末封箱，一为折子专场，吊（金）龟、别窑，大轴“探地穴”，连缀三岔口、闯宫、灵堂等，陶阳饰寇莱公，以背靴访帅着眼；再则相声阀领衔 “刘公案”《拿蝎子》，自饰刘墉，全梁上坝，看客盈门，陶氏于间串假刘墉。

        戊戌（旧历）新年（二〇一八年）二月开箱，折子戏演荷珠配、打严嵩、豪杰居及“薛家将”，以陶氏之徐策跑城蹲底，幸有网路录像。新历四月末，演全本《楚汉争》，赵氏传本，亲见陶氏前饰张良，后去萧何，成本大戏。五月贴演《宋士杰》，饰白胡子老头，传学麒风格。相声阀空降，自唱探母回令快板，再由陶阳献唱未央宫之流水，时近子夜方散。六月相声阀亲率社员合作《桃花宫》，自饰乾德王，直唱梆子腔。七月剧社南下深圳演折子三场，陶氏《跑城》两次，《杀惜》一次，新贴《下书》一次；廿一日营业戏，陶演《斩萧何》，赵（麟童）氏本戏，新鲜腔调，亦于网路见录像。八月剧社二年庆，再贴探母回令、龙凤呈祥两场，惜未亲观。九月廿二、廿三演折子戏，老艺人马玉琪示范《骂殿》，陶氏演《打严嵩》，亲见次场双出，先按南派风格去“黑头”唱其《落帽风》，居然不弱；再演本工本派之《追韩信》。十月远游长安，陶氏唱未央宫之韩信，跑城之徐策，藉网路观见。十一月首场演《失印救火》，长于念做而少唱，做派俨然公门老吏，耍笑逗哏处，火候亦到；前有贾老旦领衔《三进士》；二场演《将相和》，八股档扮蔺相如，而陶阳演老将廉颇，勾老脸，戴五绺，如连台本之闻太师，止于网路得见。旧历年尾，现场听《清风亭》一出，重念做，陶阳全力以赴，贾老旦傍托。又藉网路见二场陶阳演《未央宫》之韩信，前有花旦顽笑戏《开茶馆》。十二月演《下书·杀惜》《路遥知马力》两场，真正封箱，则新排洋戏《伽利略》，陶阳云圣以末角扮伽利略，软罗帽用得巧妙，八股档扮副校长，与陶对手一场，化用“斗鸠山”关目，穿插黎山老母、圣诞老人中外神祇，一番逗哏，见网路录像，梯突可笑。

        己亥年（二〇一九年）正月廿一、廿二（阳历二月二十五、二十六日）开箱，相声阀领衔演《寇准打銮驾》，去老生，南派风格，二场演《严罗锅抢亲》，自扮丑角。陶阳前场垫戏《草船借箭》，后于《抢亲》中反串媒婆。阳历三月十六日（初十）相声阀又亲率麒麟社演京戏《斩彭越》，为露其新置老蟒，前有《打杠子》《李逵探母》。四月十二日，再率剧社演时装戏《枪毙阎瑞生》；四月十三日，陶阳演《跑城》之老徐策，天青麒麟蟒，唱念、圆场，前有夏君唱《悦来店》，贾、栾合作《专诸别母》一折。五月十四日麒麟社南下鹏城（深圳）应“戏聚星期六”2019年第5、6场演出，午场、晚场分演《追韩信》《清风亭》两出。五月二十六日演《潼台会》，书桐、陶阳前后寇准，陈演下书、搬兵，念做翻扑，老生而下高，陶阳去“背靴访帅”，露圆场、脚步儿。前有老旦《击曹砚》。迨至六月喜见剧社演新戏《虎门销烟》，迎接“国际禁毒日”，新排之剧，清装扮相，角色念京白，却少“话剧加唱”之弊，唱念锣鼓皆出于旧制，场上关目出老戏法乳。六月尾剧社应邀往青州云门剧院（恰正改名“方荣翔大剧院”），演《战潼台》《追韩信》等剧。

        迨至本场，晚七时一刻到“三庆”门首，座中堂客不少。予坐末座，类“弹压席”位置，前座有汉服女性。幕启又见麒麟守旧，一老一少二人司场。听二本《换太子》，全出演成十刻，至“国太还朝”止，加官进禄，“赏戴宝星”，讲完“换太子”公案。人知旧时唱所谓“本戏”，借题发挥，敷演尤多，视老“换太子”接三侠五义、包公案故事。按载有几路演法，南方老板们各擅胜场，人们可闻小达子（李桂春）与女伶合灌唱盘；学麒之李如春单摘《包公》本戏，留有录音；水路班孙柏龄家“龙凤班”一阵诸侯，子嗣有（孙）国良传予南京市（京剧）团，照有艺术（录像）片，算为较全版本，上土地、彩头切末，不一而足。

        麒麟社之两本“换太子”，经“八股档”裁改，为就本社角色，立主脑、减头绪。因故未亲见上本，藉网路观剧照，不外“九曲桥”、“拷寇”、“打銮驾”，唱做念表，恰合南路热闹火爆风格。（按：头本狸猫换太子有四个回目，分别是《平寇进猫》《盘盒打寇》《怒打銮驾》《清官出朝》。源自：三庆园公众号）藉网路观片段，陶阳氏去包公，演打銮驾；“八股档”饰陈琳，料“盘盒拷寇”重头；程英奎老助演八贤王；约南边旦角演刘妃；贾怀胤、王召栋串演李妃、真宗。

        予观二本，自“铡庞昱”起，主体仍“落帽风”、“国太还朝”等关目，以“黑头”为主，料无争议了。人知陶氏拥趸益众，先于网路见“换太子”戏报，认陶氏非第一“主演”，似“上当”之嫌，大可不必。视陶氏去包公，勾南派脸儿，合勾、揉于一，唱念有近花脸势，却仍重老生路数。“铡国舅”戏份无多，却是勾脸武生庞昱有所展示，头场全用《艳阳楼》关目，险些以为垫戏一折；主演包公止遇拦轿之田忠，接唱二黄嗓音，“落帽风”唱散板，念做势派；“还朝”时于窑内与老旦、小生及两老生合唱二黄联弹，南派特色，至于探窑、进窑及下场之踢蟒、塌身及抓袖、踢蟒、转身儿等身上，恰到好处，着眼见是国太，撩蟒抖功，遵南路而不“狗血”。“八股档”演老陈琳，戏份略轻；贾老旦演国太，露露唱工；邱君扮范中华，淳朴可爱；王召栋一赶二，前面老汉田忠，唱念做舞一通忙乎，后赶王延龄，搭唱联弹；马鹏超前演国舅庞昱，勾脸武生，后归小生本宫去仁宗皇帝；王建帅助演赵虎。一班青年各司其职。

        幕启开戏，先上庞昱，一声“嘿”，武生勾油白“三块瓦”，打扎巾，白底团花箭衣，罩褶子，持大扇，点绛张扇作势，归小座场诗，报名安乐侯，奉旨陈州赈粮，唱四句西皮摇板，仍落“顺某昌来逆某亡”。出来颠步、趟马，足见所学，翻身儿亮势，带家奴下。

        二场上丑角扮陈州府，纱帽官衣，坐堂，迎接国舅。武生占大座儿，留下一半赈银，率众下。丑角吩咐四青袍，留下再一半，下。四青袍自分余银。三场上王召栋串老生，白毡帽，白满，老斗衣腰裙，带青衫子女儿，遇庞国舅。家奴过来提亲，反被老汉掌嘴，国舅一声抢，后与老生于“乱锤”中过来过去，老生走一反抢背。老生起叫头，陈州府告状去了。内场白知府反责打老汉四十板。老生乱锤上，颠步座子，唱散板，越衙上告，走一圆场，吊毛，下。

        四场上老包，王马张赵四勇士、包兴站门儿，陶阳氏戴改良相貂如意翅、改良五嘴，穿紫蟒，上玉带，出场有好。老汉大边儿上，拦道告国舅。主角接老生唱二黄原板，尾用“哪怕他西宫下院、庞国老，老夫回朝奏当朝，再与百姓把仇消”垛句大腔，落得好声。随带老汉奔陈州。视主演拉老生，小圆场、亮相。

        五场铡国舅，先起牌子，赵虎拉国舅过场。陶阳西皮导板“庞昱做事不思量”上，换相貂朝天翅、蓝蟒，出来接快板，虎虎有威，进来归大座，审国舅庞昱，翻袖唱散板，有近小王（桂卿）意思，开铡法办国舅“再见当朝”。

        接场“落帽风”，小丑范中华过场，戴破罗帽，茶衣、围裙，话白身世，拾得老娘奉养二十余载。再上老旦，黪网子，老斗衣、外系马面、巾子，闭目拄棍儿出来，唱二黄原板，“想当年在皇宫”一句慈、雌二音有味儿，归小座儿，话白道出哀家李后，流困赵州，幸有中华孩儿奉养，近而病困家中，乃投环自戕。小花脸上来，挖门进来，一个座子，救下老娘，老旦叫起导板，唤醒过来，小花脸好言劝慰，二次出门讨饭，老旦唠叨“早去早回”，座中有反映。

        转场再上老包，随勇士、包兴上。主演换相貂、黑蟒，“丝边”出来，唱“今奉王命陈州到”西皮摇板，接流水叫散。武场风锣，狂风刮去轿顶，迨主角踩五锤锣转身，解带儿掭盔头。包兴报帽落尘埃，主演撩蟒抖功使相儿，唱“这阵风儿”散板。赵虎回答落帽风，包公命张、赵捉拿“落帽风”，道队打道天齐庙。

        换场，张赵二人，戴狮子盔，箭衣、马褂，大带、腰刀。二人将火签掷于地，闪躲一旁。范中华上来，捡火签，张赵二人拿住“落帽风”，一个圆场进门见大人。老包下场门反上，盘问“落帽风”。小丑秉明身世，乞讨孝母。老包赐银，小花脸出来“哨”小老爷，问大老爷名姓，倒磨贵姓逗哏两句。老包着赵虎二次捉拿“落帽风”。

        老旦再上，小花脸回来禀告大人赐银子。老旦问出包拯到此，教范中华去请大人亲至寒窑，小花脸为难。范出来，遇见张赵，说自己就是落帽风。三人在小圆场。花脸出来，归大座，小花脸跪小边，说自己范中华，家有老母，二十载旧事，请大人亲至。赵虎一拦，老包叫起范中华带路，出来。场面水底鱼，小花脸领起，老包跟，领勇士等，走圆场。视主演、小花脸对身上，二人分于前后场及台中，一趋一跪，如是者三，着眼老包抓袖、踢蟒，脚步圆场，考校身上。小花脸进来，请出老旦，老旦说身染重病，有所不便，让大人进窑叙话。小花脸为难出来，请大人进窑。视主角撩蟒迈步，碰壁一锣，再撩蟒、塌身，抖功进窑。老太太让包公上前一步，如是三番。老包脸儿冲外，站里场，老旦摸包，叫卿家平身。老包撩袍跪拜，再问因何至此。老旦叫起板来，唱大段流水，历数换太子事，贾老旦自出机杼，凑成一段，俨然老戏格局。老旦亮黄绫诗帕，老包施礼，站小边儿唱“劝国太免心焦”之流水板，出来，恭维范中华几句，唤为千岁。视其下场，投袖转身，左手抓右手水袖，踢蟒，迈步、转身、存身一亮，做戏有好，率众下。老旦唱摇板，母子同下。

        下接“国太还朝”，先上小生仁宗坐朝，王帽、杏黄蟒、玉带，台口打引子，场诗。老生赶王延龄，挂白三，相貂、白蟒、玉带，启奏包拯回朝。包公上来，黑蟒玉带拿笏，挖门进来，直奏闻得百姓言道，万岁无道君。小生一恼，包公唱流水，万岁传旨押下，金牌调银牌宣，老陈琳上来，视八股档戴太监盔、绿蟒系绦子，勾老脸儿，拿蝇帚儿，西皮导板唱上，接流水，唱与录音中（慈少泉）同。亚父落座奏道当年御花园老寇准题诗往事。二次宣上包拯，献出黄绫诗帕，老陈琳“着着着”，君臣商议迎接国太。

        寒窑一场，小丑范中华念对儿上，请上老太太道满朝文武寒窑接驾。“冲头”声中，小生率包、王、陈、文四朝官挖门进来（包公换硬胎学士冠），迎接国太。由老旦领起唱二黄导板，落得掌声。陈、王、文接二黄联弹，包拯接垛句，众臣合唱“请驾回銮”作结。太后睁睛，后面更衣，场上留包兴、范中华逗哏，千岁换上侯帽、女蟒，穿靴子，扛玉带，再下。

        末场“还朝”，“吹打”声中，老旦戴凤冠、穿黄蟒、玉带，归小座儿，众臣侍立。包公换回蓝蟒，与陈分别请罪，太后道其无罪。小生跪地，老旦领起西皮流水，老陈琳接句求情，老旦再唱着包拯责打万岁，包公接句落于“在太庙请来了赵太祖的五爪盘龙杖”，陈琳请来国宝，包公接棍再唱。小生卸龙袍，包公举杖一亮，跪地交旨。老旦叫板，封赏包公，“倘若皇儿不从命，画影图形也要充军”。主演头上换如意翅，唱西皮导板有好，接快板，叫散“仗剑施行”仍落老生腔，大好。老旦唱散，末句先用嘎调尾用大腔，着眼两处。光禄寺犒赏众卿，众臣请驾还宫。

        演后谢幕，幕启陶、陈、贾、王等青年簇拥程英奎老，频向看官致意。老艺人极谦恭，谢过“池座”高谊，再赞众青年“创造力”，自勉与渠合力，注入“南方的艺术”，编排“群众喜闻乐见”节目，奉献观众，观者自是掌声一阵。“八股档”夸赞两本戏好看，陶氏接哏“是他编的”，先谢过老伶工，再谢“老搭档”，不忘拿正与台下观众交谈的程老抓哏。陶氏一番热情洋溢致辞，遽然甩下“老搭档”先带妆清唱。陈书桐氏以“老陈琳”形象唱“老萧何”，学唱《追韩信》“我主爷”西皮流水；老艺人“永葆青春”，接唱“三生有幸”碰板二黄，年过八旬劲头不失，止腿脚稍滞，大料观众可放心矣。溯自（二〇）一六年，老人于开箱时助演《八宝公主》鄯善国王，游戏之作，后于三庆与学生“八股档”前后合演《斩经堂》，指导陈等演所谓南派《龙凤呈祥》，并应相声阀约来京录《国太还朝》片，今听渠追韩信几句，效果好于先前。“大轴”请上陶阳氏，业已掭去冠袍，黑脸未褪，露内衬古铜褶子，表白几句，开唱《淮河营》“此时间”，“鬼门关上踏”耍腔，至“且由他”，迎掌声致意道晚安。出戏园晚十时两刻不到，搭乘地下铁归家。

        节目单：

        《狸猫换太子》（二本）

（出场为序）